张爱玲的小资情调 by黎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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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eatsInLove (椰之幺幺), 信区: LeisureTime



骂张爱玲的男人真多，而且罪名都设立的让人哭笑不得。昨天我瞅见有个人说“她从头

到尾洋溢着小资的情调”，不禁想起数月前，我和我妈研究完打折广告，直奔华联买了

五十斤东北大米，平日里卖一块七，那天是一块五毛九，五十斤，可省五块五毛钱，话

说我气喘吁吁把它拖归家，正在感触自己的潦倒，那厢就望见有人写了几千字的长文，

论证我是个小资，我很吃惊的问朋友，何谓小资？我窘迫至此，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

小资？我朋友说“这有啥，有个男人就因为我养狗，也认定我是小资了，有些人生成就

仇视情趣。”



有些以文推人的人，逻辑非常简朴粗暴,加拿大华人，判断一个人，不是从虚处，而该从落脚实处。

一个终日泡妞的资深色狼，肯定写不出《洛丽塔》，同样，餐餐海鲜生猛的是贪官和大

款，而他们，也毫不可能写好食记。最好的食记，是两种人写的，一是清苦文人，想吃

又不得，只能任馋虫在笔端活跃，好比梁实秋，周作人，汪曾祺，另外一种是落魄世家

，好比张岱和曹雪芹，都是在衣食匮乏，暮景暮年凄凉中描摹当年的锦衣玉食，要么就是背

井离乡或是改朝换代，靠归忆取暖的，好比唐鲁孙和王世襄。同样，张爱玲骨子里是清

寒精神化的白玫瑰，所以她笔下最生动传神的，都是活色生香,肉欲炽暖的红玫瑰。



人们老是健忘，文字最大的功用，不是操作，而是意淫。



那天我发了两个博客给朋友，一个是金牛妹妹，一个是天平，都是暖衷享乐的主，前一

个博上全是旅行照片，法语歌，另外一个上面都是寒门香水，意大利裙子，那标牌都是

我读不出来的。我说你看瞅，这才鸣小资，她一瓶香水是港币一千多，够我和女儿几个

月的开销了，像我这种穷人有什么资格小资？撑死了也就文艺罢了。是啊，我每天都喝

咖啡，那是家乐福打折时买的，34块钱，48袋，划到八毛钱一袋，也就是两袋豆浆，或

男人两根烟的钱，还不是什么好烟。



同样，你去看欧阳应霁，韩良露，舒非易，蔡珠儿的文，再去对比张爱玲，就会发现其

中的技术落差是很大的。那几个港台作家，写的全是吃喝玩乐，而且遥遥超过日常所需

，都是短小的千字文，理念和文字都是快餐性质，无法深究，另外附带店家地址，有绝

对的操作性，图片很精美，没有任何对世态人道的探讨，纯粹就是物质糊口。我看叶怡

兰的家居访谈，天，光是咖啡杯就有几百个之多，而张爱玲呢，去某处住了半年，连餐

具包都没打开，就靠一个小勺子吃饭，什么鸣恋物，什么鸣小资，比一下就有数了。



并且可以发现一个规律，文字越精致的人呢，糊口就越粗陋（当然，也有例外），这其

实是个最简朴的利比多原理，人的精力有限，每个人的分配都不一样。你望我如上所举

的小资作家，个个都穿戴精致，精于享乐，而他们的文字，都粗拙简陋，反之，伍尔芙

成天穿粗布衣服，尤瑟纳尔落伍的让学生捂嘴嗤笑，再归头瞅他们文章的精细缜密，―

―一个人的时间花在哪里，是绝对望的出来的。



张爱玲繁花似锦的堆砌物质，不外是反衬人道的苍凉与落寞，伍尔芙可以花几百字去描

述女人的衣物，那是文学层面上的兴趣，尤瑟纳尔也会细考历史人物的穿戴，那是治学

严谨，和小资八杆子打不着。



我不是张迷，N多年没看此人的书了。但我不会批评她，虽说她通身都是缺点，按她自

己的话是“我就是件镂空衣服？”但她至少很率性，敞怀自剖，从不掩饰瑕疵。批评她

其实太低难度了，把人家自己端出来的供词整合一下就行了，这种胜之不武的事，我不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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